有一个年轻的修罗，他生来厌恶争斗，喜欢阅读人类的书籍。他在修罗界是如此格格不入，以至于成了其他修罗嘲笑的对象。饱受欺凌的他不得不离开同类，离群索居。

某一天，修罗救下一只受伤的红嘴鹲。在修罗的悉心照料下，红嘴鹲的翅膀重新长出了白色的羽毛。它飞上蓝天，向修罗道谢。

“修罗哟，你想要去人界吗？据说只要找到人界的真实之门，就能化形为人。我可以为你引路，带你前往人界。”

这正是修罗希望的事情。他追着红嘴鹲投在地面的影子，奔跑了三天三夜，终于来到了人界。

作为代价，他丢失了红嘴鹲的影子。修罗朝着天空呼唤：

“鹲啊，你在哪里？”

除了风的呼啸，没有声音回答他。于是，修罗不得不独自踏上了寻找真实之门的旅程。

他从春天走到冬天，从南方走到北方。他走进广袤的原始森林，在雪地中留下两串孤独的脚印。森林是一座巨大的迷宫，修罗迷失了方向。他在迷宫中不断徘徊。林海茂盛，遮天蔽日。白雪皑皑，滴水成冰。即使是生来强健的修罗，亦不是严寒的对手。他倒在了雪地中。

当修罗再次睁开眼睛，他发现自己身处小木屋中。七个小矮人和一位头戴王冠的公主围绕在他的床边。

“你感觉好些了吗？”公主温柔地问道。她的皮肤像雪那样白，双颊像血那样红，眼睛像乌木那样黑。

修罗忘记了回答，他痴痴地凝视着美丽的公主。他想起了在人类书籍上读过的童话。

“你是白雪公主？”

“她当然是白雪公主，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。”一个戴眼镜的小矮人抢着回答，“是我们在雪地中发现了你。”

“这是哪儿？”

“这里是乐园。”另一个小矮人背着双手，唇上两撇胡须神气地向上翘着。

“你一定走了很远的路。你的身体非常虚弱。”白雪公主为修罗送来一杯香浓的热牛奶，“请你留下吧，直到完全康复。”

修罗接受了白雪公主和小矮人的好意。他在小木屋中住了下来。他很快发现，这里果然是一处乐园。小木屋周围，鲜花环绕，绿树成荫，蝴蝶翩飞，鸟儿啾鸣。小矮人早出晚归，从密林深处带回香甜的蜂蜜和美味的果实。每天晚上，他们在庭院里燃起篝火，围着火焰唱歌跳舞，不知忧愁为何物。

“乐园是在森林中吗？为什么这里一直是春天？”有一天，修罗对留守的小矮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。

“乐园在森林最中心。因为白雪公主的魔法，这里永远是春天。”

修罗竖起了尖尖的耳朵。

“白雪公主不会魔法。”他认真地说道。

小矮人咯咯笑了起来。他是七个小矮人中年纪最小的。

“那是书里的白雪公主。这里的白雪公主是会魔法的。”

“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。”

“花园的深处有一座雪屋，白雪公主在那里施展魔法。修罗哟，这是乐园的秘密，你不要告诉别人哦。否则......”

小矮人的眼睛瞪得像雪鸮一样大，他又咯咯笑了起来。

“记住哦，千万不要靠近雪屋。”

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月。修罗的身体完全恢复了健康。他向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告别。

“你为什么要离开呢？”白雪公主露出悲伤的神色，“乐园里不用忍饥挨饿，没有严寒，没有酷暑，没有病痛，没有悲伤。这里是人人向往的美好家园。”

“感谢你们的收留和照顾，但我必须找到真实之门。我乃一介修罗，我想要变成人。”修罗始终没有忘记他来到人界的目的。

他的话音刚落，便见两颗晶莹的泪珠从白雪公主苹果般红润的脸颊上滚落。

“哦，修罗哟，我们不介意你是修罗。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呢？请和我们一起生活吧。”

“留下来吧！留下来吧！留下来吧......”小矮人们叫嚷了起来。挽留声此起彼伏。

修罗为难了。他想了想，答应留下来。

深夜，修罗悄悄从床上爬起。他踮着脚尖穿过小矮人的房门，经过白雪公主的花窗，踏过小木屋的门槛，跨过花园的栅栏。他来到四方形的雪屋前，趴着窗户往里窥看。

雪屋中央的铁床上，躺着一位英俊的人类青年。他像是睡着一般，一动不动。小矮人们换上了祭祀的白衣，他们围在铁床边，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。白雪公主微笑着坐在床头。她的皮肤像雪那样白，眼睛像乌木那样黑。

咒语停了下来。白雪公主伏下身，轻吻沉睡的青年。

青年裸露的皮肤上，开出了一片片雪花。很快，他的身躯被雪花覆盖，犹如一尊雪人。

白雪公主的双颊像血那样红。她朝雪人吹了一口气，雪花散开了，融化了，消失了。

“公主的魔力增强了。我们准备的食材好像不够呢。”戴眼镜的小矮人说。

大胡子的小矮人不以为然，他脱下祭祀的白衣，露出土黄色的猎装。

“不用担心。森林里的食材很丰盛。”

窗外的修罗剧烈地颤抖起来。他看见七个小矮人变成了修罗的模样，尖尖的耳朵，锋利的獠牙，血红的眼睛。

吓坏了的修罗逃离了乐园，回到了茂密的森林中。

寒风呼啸，大雪纷飞。外面的世界，依旧是冬天。

修罗在迷宫中徘徊。他再一次迷失了方向。雪花落在他的头上，落在他的肩上。他好像披上了一件白衣，在雪地里踽踽而行。

就在他再次倒下时，他迷迷糊糊地听见小矮人的声音在耳边呢喃。

“为什么想变成软弱的人类？我们可是强大的修罗族啊！”

“放弃寻找真实之门吧。一旦打开真实之门，你会变成食材哦。”

“快回到乐园里来吧！”

“不要泄露乐园的秘密，否则......”

天地白茫茫一片，红嘴鹲在空中盘旋，迷宫里的修罗没了踪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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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啧！这算哪门子鬼故事？”道尔警探嫌恶地皱起眉头。他实在对这样的故事喜欢不起来。

伊雷娜伸了一个懒腰，神情竟然有些落寂。

“也许东方的鬼故事就是这样的。”

道尔警探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。

“白雪公主可不是东方人创作的主人公！不过，这个故事里的白雪公主与其说是格林兄弟的SnowWhite，不如说更像安徒生笔下的SnowQueen。”

“想不到大侦探对童话也颇有了解。”

道尔警探烦躁地瞪了伊雷娜一眼。听了伊雷娜讲述的故事，他的心里很不舒服。并不是故事内容有多么恐怖，而是字里行间某些阴暗的东西让人悚然不安。他觉得好像有一把沙子掺进了血液中。微小的颗粒随着血液循环遍布全身，在拥挤的毛细血管内与不断涌来的红细胞发生摩擦——堵塞的红细胞无法输送足够的氧气。

对！就是这种类似缺氧的感觉在折磨着他！

同时，他感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劈里啪啦作响，发出闪电般的火光，仿佛有一串中国鞭炮在耳边点燃爆炸。

理想的乐土，施展魔法的雪屋，修罗化身的小矮人，食人的白雪公主；

哈尔滨的食人魔窟，不断发生的失踪案，调查的日本记者；

融化的雪人，奇怪的血迹；

消失的记事本......

道尔警探下意识地咽下一口唾沫。他抬眼看向伊雷娜，对方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。

他将诗集递过去。

“那首诗，我是说伊藤念给你听的那首诗，能找给我看看吗？你应该记得页码吧？”

伊雷娜默然接过，两根手指拈着纸角慢慢地翻了几页。然后，她双手捧着摊开的书本又递了回来。

警探朝页面扫了一眼。诗歌标题果然和封面的书名一致。

他满意地点点头，想要将书页折起来。

“等一下。这是伊藤的爱书，他最讨厌书页上有折痕。”伊雷娜冷眼制止。

警探愣了一下，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。

“巴切维茨小姐很为你的客人着想嘛。”说完，他将诗集合上，重新塞回了包里。

“我是说真的。巴切维茨小姐还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吧。既然我能找到这里，意味着其他人也有可能。”

他拿起挂在墙上的帽子戴回头上，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。当手触到空空的袋底，他懊恼地意识到半包烟已经全给了伊雷娜。

重重地叹了一口气，道尔警探踏出了女人的房门。

待脚步声完全听不见之后，伊雷娜走到门后，将房间反锁了。此刻她的脸色煞白，身躯好像泡在了冰水里。她不过是在贴身睡裙上套了一件大衣。警探在时她尚不觉得冷。等对方一走，寒意犹如山崩般朝她袭来。她抱着双臂站在屋子中间，浑身寒颤。

伊雷娜转头看向壁橱。几秒钟之后，她从壁橱内拿出了小半瓶白兰地——幸亏之前有个客人没有喝完。她对着瓶口猛灌了几口。随着酒精发挥作用，她冻僵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，整个人也镇定了下来。

她的脸颊发烫，仿佛被火灼烧。比起寒冷，她更喜欢现在这种感觉。伊雷娜无声地笑了笑，然后将酒瓶放下，径直走到床边。

她将廉价的床垫掀起一角，伸手在下面摸索。很快，她掏出一本墨绿色封皮的记事本。

哒！

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伊雷娜下意识地将记事本抱在胸前。她扭头朝房门的方向看去。

哒、哒、哒......

皮鞋踏在走廊上的声音由远及近，缓慢而富有节奏，一下一下击打在伊雷娜的心脏上。

“咚咚咚咚！”薄薄的门板随着拳头的落下，不堪承受般地微微震动。

伊雷娜蓝绿色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