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十一点过，长岛纳苏郡的医院里，一间隔离病房外站着两位警员。当道尔警探行色匆忙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，两人纷纷朝警探点头致意。警探亮了亮证件，一脚跨进了病房。

四十多分钟以前，他接到消息，医院里的嫌疑人醒了过来。警探立刻驱车赶去，他要亲自审问疑犯。

他原本打算让留守在医院的警员来完成这项工作的。但是总局打来的一个电话改变了他的主意。沃尔夫医生告诉警探，歹徒随身携带的金属管内储存着致命的鼠疫杆菌，与唐人街发现的鼠疫是同一种致病原。

“这么说，研发这种细菌武器的人很可能就是唐人街鼠疫的真凶？”警探握紧了听筒。

“警探，那是你的职责！我不管嫌疑人是谁，我只知道，这是一场战争！”沃尔夫的声音异常严峻，“这种鼠疫菌能够轻易通过消化道感染，再借由空气接触不断地在人群中扩散，引发瘟疫大流行。詹姆斯，你发现的那个小罐子，不过是200毫升的菌液，却足以摧毁一个数千人的小镇。”

道尔警探的眼皮剧烈地跳了几下。他无法想象，如果那名歹徒在袭击露西之前，先将菌液投入小镇的自来水管道的话……

他心有余悸地咽下一口唾沫。

沃尔夫医生的电话中断了片刻。她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状况，听筒中传来其他人的声音。十几秒钟之后，沃尔夫医生的声音再度响起，语速比之前快得多。

“刚接到通知，我和休斯医生得立马赶去华盛顿汇报此事。詹姆斯，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纽约警局能够处理的范畴。琼斯局长已经派了一个人过去协助你。在这之前，局长命令你不得擅自行动。”

“谁？”道尔警探不悦地问道。他向来是独立办案，最厌恶有人插手自己的案子。

“我不知道。总之，是华盛顿的人，或者你可以理解为总统身边的人。没有时间和你细说了，我得挂电话了。”

警探还没来得及进一步询问，电话那边咔嚓一声挂断了。

熟悉詹姆斯·道尔的人都知道，这位前橄榄球运动员在其运动生涯中一直是队里的明星前锋，他绝不是一位会老老实实等待的人。所以，当他接到汇报，得知嫌疑人已经醒过来时，他连夜赶去了郡医院。

房间里，两名警员一左一右地守在病床两侧。嫌疑人脑袋、肩膀、小腿缠着绷带，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，嘴里嘀嘀咕咕地小声念叨着什么。

道尔警探进门时，故意用力关上房门。嫌疑人对乍然而起的声音没有丝毫反应。他双眼大睁，目不斜视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。警探疑惑地看向两名警员，惊觉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恐惧。

警探快步走近床铺。疑犯恍若未觉，他的眼珠像是固定死了，连细微的转动也没有。他躺在床上念念有词，眼神迷离，发音迷糊不清，仿佛着了魔。警探俯视着男人，揣测着他是真的神志不清还是故意伪装。

他俯下身体，将耳朵凑近疑犯的嘴边。这下，他终于听清了男人的自言自语。

“……他开了无底坑，便有烟从坑里往上冒，好像大火炉的烟。日头和天空，都因这烟昏暗了。有蝗虫从烟中出来飞到地上。有能力赐给它们，好像地上蝎子的能力一样。并且吩咐它们说，不可伤害地上的草和各样青物，并一切树木，惟独要伤害额上没有上帝印记的人。在那些日子，人要求死，决不得死。愿意死，死却远避他们。蝗虫的形状，好像预备出战的马一样，头上戴的好像金冠冕，脸面好像男人的脸面。头发像女人的头发，牙齿像狮子的牙齿。胸前有甲，好像铁甲。它们翅膀的声音，好像许多车马奔跑上阵的声音。有尾巴像蝎子，尾巴上的毒钩能伤人五个月。有无底坑的使者作他们的王。按着希伯来话， 名叫亚巴顿（Abaddon）。”

道尔警探听出来了，对方念的是《新约·启示录》第九章中的经文。道尔家族是虔诚的基督教家庭。从小在父母耳濡目染下长大的詹姆斯，自然很清楚经文的含义。

警探嘴里复述着Abaddon，露出了和两位警员一样的神情。

亚巴顿，其乃地狱使者，末日审判的毁灭者，疫病之王。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道尔警探从郡医院返回小镇警署时，看了眼手表，正好是凌晨两点。感恩节已经成为过去式。他想起昨天中午儿子期待的眼神和前妻最后那句绝望的控诉，内心仿佛压着一块石头。

怀着对汤米和尤莉斯的愧疚，道尔警探迈进警署，暂时将个人情感抛诸脑后。

纽约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，他必须要尽快找出幕后黑手。

在医院里，他审问了疑犯。正如警探推测的，对方不过是一枚棋子。瘦削的男人是一位严重的毒瘾患者，流浪于纽约街头。两个星期前，一位亚裔牧师找到他，为他提供免费的毒品，雇佣他为神工作。

“牧师先生要在大东亚传教，使亚洲人民沐浴在神的慈爱与荣光之下。”

道尔警探不想听他胡扯。他只想知道一件事。

“那个金属罐子，是牧师给你的？”

“是的。”流浪汉点了点头，两只眼睛发出诡异的亮光，“那是上帝赠与世人的礼物。杀掉魔女露西......把罐子打开，洒在庭院附近......”

“牧师在哪里？”

流浪汉咯咯笑了起来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的眼珠骨碌碌转动了两下，“牧师先生的脖子上有疤痕,那一定是圣战的痕迹！”

道尔警探陷入沉思。脖子上有疤痕的男人，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了。马不停蹄地回到小镇警署，道尔警探从署长那里又得到一个坏消息——就在警探前往医院期间，露西和伊蕾娜失踪了！

即使是道尔警探，此刻亦有一种眩晕的感觉。